母親在一次聊天中提起“雙搶”,這個在記憶中被遺忘的字眼再度重現。
小時候,家里的生計都靠家里種植的水稻。在南方,種植水稻普遍是兩季,即早稻和晚稻。而雙搶就是搶收早稻的同時,又要搶著栽種晚稻。現在回想起來,那段滋味真是酸甜苦辣都有。
那時,天剛亮,就迷迷糊糊跟著大人去田里割稻子。田埂間密草上的露珠紛紛而下,很快褲腳就濕了大片。我彎下腰曲著膝,左手挽著一把稻稈,右手握著鐮刀順勢一割,我力氣小,一刀下去割不斷,割不了幾鋪,我就站起來和母親抱怨腰疼。母親卻笑道:人小哪來的腰疼。我邊偷懶邊割著,母親割完兩路稻谷,我連半路都沒有完成。不知不覺,太陽像火球一樣升上來,而我的肚子也餓得咕咕叫,我回家煮上米粥,炒點小菜,等父母回家吃早飯。飯后回到田間,所有的稻谷都倒下齊刷刷地躺著,打稻機安放在田間。父親站在打稻機的地板上,一只腳踩著踏板,插滿馬蹄形鐵絲的滾輪轉動起來,“嗡嗡嗡”地響。我和妹妹把躺在田里的稻鋪抱起遞給父親,他將稻鋪放進打稻機內。稻子夾著草葉水花一樣四濺,被周圍的擋板擋住,落在箱體內。父母豆大的汗滴順著臉頰流下,手上都是泥巴和草葉,顧不得擦汗。我和妹妹彎腰抱起稻鋪,挽在手臂里,稻葉子透過衣袖戳著手臂,火辣辣地疼。等到箱體內的稻谷滿了,便用簸箕裝進麻袋,系上麻袋口,父親一袋袋扛上板車拉回家。
“搶收”之后,緊接著是“搶種”。田野里的金黃色漸漸減少,秧苗登場了。插秧是一項技術活,是一場“面朝黃土背朝天”的意志和體力的比拼。烈日高照,背上是無數的火蛇在游動,熱浪烤的臉通紅。插下去的秧苗要橫豎等距,還要隨田的形狀自然平移。而我手忙腳亂,插的秧苗橫七豎八。母親無奈地讓我回家看場子上曬稻谷,這看似是很簡易的活兒,卻絲毫不簡單。場子上不能讓雞鴨進入,也不能讓鳥兒停留,還要時不時的去翻曬稻谷“享受”這收獲的喜悅。若是看得好,母親傍晚會帶回一根兩毛錢的香蕉冰棍。這無疑是我們最大的收獲和喜悅。稻谷曬得差不多了,持續了近一個月的雙搶生活也終于告一段落了。炎熱的炙烤,忙碌的疲憊,收獲的喜悅,休息的渴望,一涌而出。
歲月悠悠,父母早已告別了揮汗如雨的雙搶生活。曾經忙忙碌碌的身影、農村生活、酸甜苦辣、戰天斗地,還有那苦與累的記憶在我與父母的腦海里越來越淡、越來越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