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是怎樣來的,先邁了左腳還是右腳?先演繹在天空,還是浮現(xiàn)于水面?早先識春,總?cè)ヒ娏羧缃z如縷似煙似霧地婀娜在水邊,便曉得春天的腳步悄然而至,向長了一歲的我打卡了。
那年,在故鄉(xiāng)護理高齡的岳父岳母,忙完一天,喜歡沿著穿城而過的新淠河河岸散步。兩岸林木蕭然,堤岸遍植綠茵,護坡堅固完整。沐浴夕陽余暉,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了青石護坡上長滿了枯枯的荊棘,一束束一叢叢,有些還被經(jīng)年的枯草淹沒。荊棘的藤條上,開了花,淡淡的鵝黃色,星星般嬌小。幾天過去,“星星”密密麻麻,酷似炎夏的星空濃稠而熱鬧。欣賞時,恰好遇著了一位“花癡”帥哥,饒有興致地向我普及常識,才知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迎春花,相見恨晚!
也許,與迎春花早已相遇,只是它低調(diào)謙卑,長于藩籬之下、生于小路邊沿,甘于“坐后面”,樂于“靠邊站”,以至于被忽略了。從此,找尋春天的路上,不再昂頭遙望柳煙,而是俯首腳下,搜索那隱于路邊,安安靜靜、星星點點的一抹明麗色彩。“俏也不爭春,只把春來報”,在料峭寒冷中,它們也是最早迎候著春的嘉賓。
迎春花,鵝黃色。鵝黃色,屬于色彩中的亮色。閃爍之光,不僅擦亮了雙眼,也照亮了記憶里另一株“迎春花”——一部長篇小說。在念書的時光,我和姐姐都接力搶讀《迎春花》。初中時,有一位扎了兩只“刷鍋把”的女同學也在讀,經(jīng)歷就略微坎坷……她中午淘好米,蓋好鍋蓋,落坐灶下,一頁頁翻閱,一把把加柴添火。火舌竄出了灶膛,舔焦了劉海渾然不覺。書中反映人民革命斗爭的紅色經(jīng)典太誘人了,時間消失了,世界淹沒了,嗅覺逃逸了……完全沉浸在跌宕起伏撲朔迷離的內(nèi)容中。老爸下班走進廚房,女同學從夢里驚醒,米飯已燒成了焦糊的“炭”。原來,她急于看書,米倒進鍋里竟忘了放水!責罵聲中,吃了老爸好幾顆“栗子”。“迎春花”就這樣尷尬綻放在青澀的花季里。
“朝如青絲暮成雪”,悠忽間,青蔥逝去,但惜春的心態(tài)不曾離開,每逢春來,便蠢蠢欲動。作為傳統(tǒng)的探春者,在明媚的日子,攜妻在田野、在路邊、在溝渠、在草叢,尋尋覓覓。遠方,從足下開始了,挖些薺菜吧,包一頓餃子嘗鮮,感受春日氣息,也清爽了油膩滯重一冬的舌尖。迎春花亦不會爽約,那亮麗的鵝黃色、搶眼的鵝黃色、溫暖的鵝黃色,定會閃爍瞳仁,新的一年便在欣欣然里剪了彩。
哦,瞧我這記性,差點忘了說,執(zhí)手相看的老妻,就是當年那個沉溺《迎春花》里、把軟糯米飯燒成焦黑炭的傻丫頭……